第 1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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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8 章
剛開始, 商戶們覺得老李說得對，應該多找幾家合作，這樣, 萬一哪一家熄了火, 還有其他的可以頂上。
現在, 他們又發現, 這個世界的水太深, 能驗明一家的資質, 確定這家是靠譜的好合夥人, 已經很不容易了。
應帆那種瞎編自己認識這個人, 認識那個人, 到處騙合同的行為能判嗎？
當然不能。
她只是說自己跟這個是朋友, 跟那個是朋友。
即沒有PS與名人合影的照片, 也沒有出示任何法律文件證明自己的公司是跟那個名人一起開的。
完全是“空對空”的口嗨。
否則, 某位影視圈到處空手套白狼的妲己, 在某部知名科幻電影上映的時候, 就該被抓了。
他對外大力宣傳劉天王和梁影帝要參演, 誰要是來演, 就是跟“雙影帝”合作, 還能免費跟劉天王合影。
先忽悠來了第一個演員，談的片酬五萬塊, 合同簽好，演員發現自己被騙，根本就沒有劉天王，再加上認定劇組是個草臺班子, 當即退出該科幻電影劇組，還付了違約金。
所以, 在該系列電影第一部的片尾，還“特別鳴謝”了一下劉天王。
連劉天王自己都懵逼，自己啥都沒幹，怎麽就被鳴謝了。
唯一的區別是，影視妲己是真的有在好好做事，把片子做成了。
應帆完全沒想著以後，只要合同簽了，後面做成什麽樣，就隨他去吧。
編名人朋友的身份，判不了。
接單不好好幹活的，連商業糾紛都不算，不然多少裝修公司都該倒閉了。
能起訴的只有應帆拐了老李的兩萬塊錢跑路這件事。
路菲菲問老李要不要告應帆。
老李思來想去還是沒去法院起訴，他的理由是，應帆人都不見了，就算缺席宣判，上哪兒找她強制執行去？
而且，前面應帆公司還是做了一些寫稿和拍照工作的，雖然稿子質量不行，拍照質量也不行，但她要硬說這就已經是價值兩萬的工作了，那豈不是還得跟她撕扯？
“打官司哪有這麽容易的，特別是民事訴訟……唉……”老李嘆了口氣，“我以前打過官司，判我勝訴了又怎麽樣，我找了律師，律師費就花了八萬塊，我勝訴了，被告要賠償我一萬五千塊，但是法院沒有支持律師費，說這是不必要的開支。
我等於花了八萬，拿回了一萬五千塊……唉……當時是一時生氣，覺得花多少錢都得討回這個公道，如今想想，真是……我年紀大了，已經沒那麽大的氣性了，算了吧。都怪我自己，輕易相信了別人。”
路菲菲心想：你不是輕易相信了別人，你是太有自尊心了。
就如同許多粉絲維護自己支持的藝人一樣，藝人念錯了字，她們替藝人解釋“只是嘴瓢了”，然後藝人自己出來解釋說真的是不認識這個字。
藝人幹了壞事，她們替藝人找理由，藝人犯了法都能洗。
未必是因為多愛這個藝人，只是因為“這個藝人是我選的，要是質疑他，就是質疑我的眼光，我眼光可好了，怎麽可能不好，你罵他就是罵我。”
路菲菲見過太多這樣的人了，所以，對於老李的堅持與執著，她即不細究，也不想勸他，反正也勸不動。
與喜洲商戶的合作又變成了路菲菲一家公司負責。
有一家影視公司已經敲定喜洲做為新劇的拍攝地點，已經找了好多地方，就喜洲這邊的條件最好——花多游客少。
如果能拍出個爆款，對喜洲來說，是個極好的機會。
遺憾的是，路菲菲圍觀了兩場戲，從臺詞和演員敷衍的態度來看，這大概是個洗錢劇。
他們幾乎沒有使用村子裏原有的房屋和場景，而是要各種搭新的。
這些，都是可以拿去報賬的。
比如一棵樹苗五毛錢，他們可以報成十塊錢。
一部劇裏現種的又豈止一棵樹，一盆花。
此時還沒有人發生“靠數錢維持的快樂過不了五月”“武月很開心”事件，更沒有人追究陰陽合同的事情，路菲菲看著那些名不見經傳的主演們，心裏想著：不知他們的合同上寫著多少錢，實際到手又是多少錢。
這個世界充滿著套路，以及不靠譜的“專業人士”。
這劇是不是洗錢劇，也不是外人能評判的，能見到的是劇組確實支付這裏的場地管理費了，而且演職人員也在店裏消費，稍微拉動了一下消費。
剛開始還有演員想白吃白喝店裏的東西，說我會給你做廣告，我一發出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來。
結果店老板無情地甩出來一句：“我不認識你。”
只有一個年輕的男演員確實白吃白喝到了，不過與他的身份無關，他長得確實挺清秀可人，還帶了一絲純潔的羞澀，店老板喜歡這種風格的小男生，免費給他喝杯咖啡，讓他在店裏坐坐，跟自己聊聊天，她覺得不虧。
劇組在這裏就待了一個星期不到，走的時候，留下了一些花哨的擺設，比如油菜花田邊的秋千，比如洱海邊的白桌子、半球型玻璃小吊籃坐椅，當地人把那些東西一裹腦的全拆了，等路菲菲知道的時候，已經拆了個幹幹凈凈，連木頭架子都當柴火給燒了，玻璃小吊籃被田樂撿回客棧，放在庭院裏，現在上面趴著一只懶洋洋的小奶貓。
按當地人的說法：“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礙事。”
他們完全想不到，未來會有外地游客跑過來，在這些白桌子，玻璃小吊籃旁邊排上幾小時的隊，就為了坐上去，拍那麽幾張照片。
喜洲這邊還有一些涉及到交通方面的問題，需要一點一點的解決，對於路菲菲來說，它們已經從需要重點幫助的項目，變成了一個日常運營，只要安排人盯著就行了。
自從應帆事件之後，路菲菲與一些一直都沒怎麽說過話的公司搭上了關系，有人攢了個局，找了個由頭大家出來一起聚聚，聯絡一下感情，順便看看有沒有好項目，可以交流交流。
有了曾經同仇敵愾的經歷，大家有了共同語言，越聊越起勁。
在聽說路菲菲最近的項目是搞酒店的網上營銷之後，有人問路菲菲：“哎，你有沒有試試，跟國外的酒店聯系聯系，做成聯合平臺？”
路菲菲笑道：“先不著急，先把國內的流程摸熟了，引入國外酒店，也容易下手。”
“那你們的平臺，除了有視頻看房之外，還有什麽比攜程更有突破的地方嗎？”
訂房網站說實在的，也沒什麽可突破的，後面冒出來的飛豬、同程以及等等，除了在賠錢、免押金等等方面稍有進步之外，別的實在也沒有什麽特別了不起的技術進步。
要說技術進步，還得看訂火車票，攜程的訂火車票系統在後期已經進化到，如果有兩個一起的人因為票務緊張關系而不能坐在一起，它可以一直幫著盯住，一旦有人退票，產生可以兩人坐在一起的座位，就可以給前面預訂的人發提示消息。
訂房系統的話，要搞這種也不是不行，就是好像沒什麽必要，一般也不會離得太遠。
路菲菲反問道：“林總經常出差，有沒有覺得網上訂房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嗎？”
“嗯……目前沒有，能看到房子實際的樣子，已經差不多了。”
另一個富二代過來：“別總說工作嘛，住酒店也有為了旅行的，哎，你們聽說過分時度假嗎？”
“聽說過。”路菲菲是在詐騙案例裏看到的。
劇情很簡單，就是把酒店、公寓以及等等的房間使用期分割，一周一周的銷售，比如定了一月一t日到一月七日的時間段，客人可以買下來，然後，這個房子在這個時間段，可以被客人轉讓、交換、饋贈和繼承。
他一聽路菲菲知道，很興奮地繼續往下說：“這個想法挺不錯的，買一個地方的房屋產權，就可以交換到不同地方房屋的使用權。”
路菲菲笑道：“以你家的資產，想去哪裏旅游，直接買了不就行了，還要跟別人分攤？”
“哎，當然不是給我自己用，我是覺得這個理念不錯，現在不是好多人都又喜歡旅游又沒錢嗎？他們肯定喜歡，要是這個生意好做的話……我也想投。”
這個富二代跟路菲菲關系一般，不過也算跟路菲菲有點頭之交，路菲菲提醒他：“這個模式絕對有問題，比如，我看中了國慶節的時間段，我要去住，你也看中了國慶節的時間段，在場的人都是那間屋子的產權人，都看中了國慶節時間段，那可怎麽辦呢？”
“唉，這是個問題……不過，應該可以協商的，我想應該不止一間房吧。”
路菲菲問道：“如果真的只有一間房呢？”
“你說的情況太極端了。”
路菲菲不再多話，既然這位富二代這麽說，多半他已經掏錢了。
已經掏了錢的人，除非那個公司真的已經不見了，且法院的判決結果下來了，否則，他們不會，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已經栽了。
路菲菲也不能祝他順利，不然以後他要是想起來這事，會認為路菲菲在諷刺他。
她隨便找了個理由，把話題繞開了。
過了幾天，還真有一個文旅地產公司的老板打電話給她，誠摯地邀請她為一款先進的分時度假產品做營銷。
具體的要去公司談。
路菲菲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分時度假的騙局早在2001年就被人揭過了，就算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去聽聽，也不會有什麽新花樣。
對方再三邀請，說這個項目得到了某個濱海城市的市政府支持，意思是：要是路菲菲不去，就虧大了。
路菲菲聽到“市政府支持”，心中一動，不會是應帆吧？
那可就有意思了，騙子VS騙子。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看看。
路菲菲帶著一個剛入職不久的男銷售，以及一個同樣是剛入職不久的女法務到了公司所在的大樓。
氣派是真挺氣派的，就是裝修風格不那麽的房地產氣質，更像是IT公司。
但是路菲菲也不能說這家公司是騙子，因為裝修的不像房地產公司。
於是，她和兩個員工就在會客室裏等著。
過了幾分鐘，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和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來了，男人自稱姓王，是這個公司的總經理，女人自稱姓丁，是市場部總監。
兩人見路菲菲這邊來的是三個人，不由得一楞，王總馬上露出笑容：“謔，太隆重了。”
路菲菲回應道：“以後他們可能負責具體的工作，我把他們先帶過來聽聽，要是能合作成的話，有些細節他們知道了，以後工作起來也好找到方向。”
王總：“還是路總想得周到。”
銷售小哥按常規，介紹了自家公司做過一些與房地產和推薦旅游地相關的營銷項目，一些大概的簡介流程和心得等等，王總經理和丁總監兩人聽得好像很認真的樣子。
然後是丁總監介紹了他們公司的情況，總結下來就是：
我們公司很牛逼，銀行授信幾十億，資金雄厚。
我們的項目很牛逼，這是六十年代在法國流行的度假方式，今天才到中國來，是因為外國總公司認為中國人已經富起來了，有資格享受他們的高檔服務了。
等丁總監說完，王總經理又接過她的話，對路菲菲說：“這在中國一個全新的模式。”
路菲菲在心裏吐槽：一點都不新，2000年就已經有人在中國搞了，螞蟻競走十年啦！
王總：“相信以路總的實力，現在應該已經想好怎麽替我們這個項目做方案了。”
路菲菲微笑：“大概有些方向。”
“哦？可以說說嗎？”
路菲菲：“首先定位目標客戶的身份，篩選有潛在消費欲望和消費實力的客戶，要是剛剛達到溫飽，一個月八百塊工資的人，就不必聯系了……”
她說得都是一些常規的套路，王總起先不以為意。
路菲菲繼續說：“……要讓目標消費群相信產品物超所值。”
然後，她就停下了。
王總追問：“要怎麽才能讓目標消費群相信產品物超所值呢？”
路菲菲笑笑：“那就是要收費的部分了。”
她一點都不想教他，萬一他學會了，真拿去騙人，這算怎麽回事。
王總雙手抱在胸前，身子仰靠在椅背上，高傲地擡著下巴：“就前面我聽得這些，路總的方案，都是非常非常傳統的，這些都是老套路了，理念老舊，跟我們公司這個項目的差距，根據我的判斷，至少在兩年以上。”
一旁的法務和銷售聽了，不約而同地看了路菲菲一眼。
路菲菲的各種營銷手段都相當新穎，而且成效顯著，居然有人當著她的面說她的理念老舊，都是老套路。
沒想到路菲菲一點都不生氣，反倒非常真誠地向王總請教：“哦？不知貴公司是怎麽做的呢？”
王總說了幾個，類似於共同產權、以及買房送消費券的手段。
見對面坐的三個人臉上都露出不以為然的樣子，他強調了一下：“買十萬塊錢的房，送十二萬的消費券，可以在我們公司的平臺上買任何日用品，米面油紙，洗發的洗澡的，還有鍋碗……所有家裏要用的東西，都能買，等於買房，還送了好幾年的生活用品。”
銷售小哥和法務妹子的眼睛都睜大了，他們聽說過滿百送二十之類的活動，最大也不過是去年淘寶搞的雙十一，直接打五折。
買十萬的房，送十二萬的消費券，那可比五折還五折啊。
他們表情的變化讓王總非常滿意。
路菲菲實在不想假裝有興趣，這種套路她也見過。
所謂消費券，只能在他們公司的網站上買，隨便搞來一個從來就沒聽說過的冷門品牌，或者幹脆自己貼牌，比如一瓶油，就說它是正宗西班牙進口頂級初榨橄欖油，500毫升賣三百塊錢，上哪兒說理去？
再說，這公司還不知道能活幾年呢，十二萬消費券就算這麽造，也未必能造完，除非他們敢把這十二萬消費券當金圓券用，一卷紙十二萬。
用不完的結果，後世已經有很多人見識過了，就是各種跑路的健身房、發型屋、早教班……以及所有以時間為單位或是以儲值為手段的消費場所。
路菲菲故作驚訝：“哇，你們公司真是大手筆，要是能合作，真是我的榮幸，不過全世界這麽多旅游聖地，有哪些是跟你們公司有合作的？”
王總剛想說話，前臺接待過來，對他說市裏來人了。
王總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得失陪一下，讓丁總監繼續跟你們說吧。”
路菲菲隔著發財樹看了一眼，是幾個穿著非常廳局風的人，大概是聽說有新的風口，便過來取經的。
真遺憾，不是應帆。
一旁的丁總監接話：“正好我們馬上有一個推薦會，路總要是有興趣的話，歡迎一起參加。”
“好啊好啊，要是合適的話，我都想買了。”路菲菲的眼睛裏充滿了真誠的光。
推薦會並不在公司，而在市中心的一個很有名的甲級寫字樓裏。
寫字樓裏有不少世界一流公司辦公，讓人會產生一種“跟世界一流公司在一個寫字樓的公司，一定也很牛逼”的錯覺。
路菲菲對這太熟悉了，這不就應帆的同款套路麽“我跟名人熟，我也是有實力的”。
在會場裏，已經有不少人坐在一個個的小圓桌邊，坐在圓桌旁的人從他們互相說話的神態和語氣來看，應該都是年輕的夫妻。
除了夫妻之外，每桌還配了一個掛著工牌，穿著西裝的人，不時給夫妻倆端茶倒水，送小吃。
路菲菲猜測那個穿西裝的人應該是公司給安排的客戶經理，專門進行人盯人服務。
墻上貼滿了世界各國的風光照片，有幾個人在看，路菲菲掃了一眼，比薩斜塔、鬥獸場、凱旋門、金門大橋、棉花堡、雙臂張開的耶穌像……毫無特色，全都是那個國家的標志性景點。
路菲菲他們這桌沒有客戶經理，只有丁總監，她親自坐鎮，並叮囑路菲菲他們三人不要使用手機，也不要拍照t和攝像，這是他們公司的商業機密。
忽然，音樂響起，響得撕心裂肺。
路菲菲做活動的時候，也要用到音樂，但是，絕對不會用這種吵得像在蹦迪現場的音樂。
最近的一桌，離路菲菲他們只有一米，但是，只見他們嘴在動，卻聽不清具體在說什麽。
路菲菲算耳力很好的，也只能勉強聽出，那個穿西裝的客戶經理應該是在問那對夫妻平時的消費習慣，家有幾畝地幾套房幾輛車之類的……
然後，這個吵鬧的聲音低下去了，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走上臺，開始用某種外語介紹分時度假產品，並且在白板上寫寫畫畫。
翻譯小姐在聲情並茂地翻譯。
銷售小哥低聲說：“真請了個外國人來啊？”
丁總監非常驕傲地說：“這是我們總公司的董事長，專門為了中國市場來的，就在中國待一星期。”
路菲菲通過幾個單詞，聽出那個人說的是羅馬尼亞語，而不是英語。
她不動聲色地看著白板上寫下的美好生活：一套房本來是100萬美元，現在，一年被分成了52周，每戶人家可以買下一周的使用時間，這樣，每家只需要支付1.92萬美元，以現在的匯率算，也就是十五六萬左右。
今年在巴黎住一周，明年巴塞羅那住一周，後年去迪拜的帆船酒店住一周。
他拿出來對比的，全都是最頂尖的豪華酒店，住一周就得幹掉幾萬塊的那種。
外國人下去之後，吵鬧的音樂又響了起來，路菲菲找了個借口出來，丁總監一直把她們三人送到樓下。
她不無驕傲地對路菲菲說：“我們的客戶都是中產以上，非常優秀，要是你給我們公司做營銷推廣的話，很容易出成績，提成也好說……”
路菲菲非常客氣地說：“我得回去看看我們公司以前簽的合同裏有沒有與這個項目沖突的內容，要是沒有的話，我很願意跟貴公司合作的。”
“那你們抓緊吧，要是你們這邊沒有問題的話，正好趁著我們外國總公司的老板在這裏，你們再見見，工作也好繼續開展。”
坐進車裏，路菲菲揉揉額角：“他們那個音響是不是從迪吧裏偷來的，真夠吵的。”
然後，她對銷售和法務說：“你們剛才都觀察到了什麽，回去消化一下，然後做成分享會，給其他人都說說。”
銷售和法務都楞了一下。
來的時候，路菲菲沒告訴他們兩人，到底是來幹什麽，他們還真以為是來談合作的。
路菲菲沒說，是想看看，他們在沒有得到具體指示的時候，知不知道觀察細節，知不知道應該註意看什麽，以及怎麽通過細節來分析合作方的情況。
特別是銷售，路菲菲對他的期待是他能學習學習騙子的套路，套路是無辜的，要是好用的話，幹正經事的時候也能用。
比如怎麽勾起預期，怎麽牽動情緒，怎麽利用緊迫性和焦慮感加快簽約速度。
銷售小哥也算爭氣，分析出幾個要點：
請外國人，會讓很多人下意識覺得這公司有實力，真的很有國際範兒。
不過說羅馬尼亞語的，除了是羅馬尼亞人之外，還很有可能是摩爾多瓦人，那可是時常跟烏克蘭競爭全歐GDP倒數第一的強有力對手。
請他們便宜的很。
一般人又聽不出來，也不會追著問這人說的是哪國話。
開很吵的音響，等於用無形的屏障把所有桌的人都隔開，就算有一桌上的客人是聰明人，發現了問題，他們的質疑聲也不會傳到其他桌去。
最後，銷售小哥還有一點不理解，需要向路菲菲求教：“他們這套已經很順了，為什麽還要找我們？想上我們公司的平臺？”
路菲菲說：“你覺得，現在我們公司的視頻平臺賣房的名聲怎麽樣？”
“挺好的。”銷售小哥見過數據報表，視頻組整天開香檳。
路菲菲：“要是人民日報上說，吃了雙黃蓮長生不老，你信嗎？”
“……呃……感覺很假，可那是人民日報唉。”
路菲菲：“自信一點，咱們平臺，現在已經是一個有公信力的平臺了，他們找我們做廣告，是他們高攀。是他們想借我們的勢。”
“難怪……”
路菲菲完全沒再搭理那家公司，那個丁總監再追問，她就說之前已經合作過一個公司，條款上有制約，在為那個酒店服務的時候，不能再給其他旅游房產項目提供服務，否則就是違約。
雙方互相表示了一下遺憾，丁總監又強調了一次，他們跟一個英國貴族剛剛簽定了合約。
“我們現在在英國有十個古堡，也加入了分時度假的項目，路總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成為我們的會員。”
怎麽又是英國貴族。
路菲菲隨口問了一句：“那個貴族，不會是蘇格蘭的吧？”
“對！咦，你們認識？”
路菲菲又問：“代表他來談判的是不是一個女的，叫應帆？”
“對對對！你怎麽知道？”
路菲菲：“哦，聽說過有這麽回事，不認識。她賺中介費？”
“不是，她也是負責宣傳。”
所謂宣傳，就是拍幾張中國人與古堡的照片，然後收錢。
讓人相信古堡真的加入了分時度假套餐。
現在，應帆那個“路菲菲閨蜜”的人設賬號上的內容，已經全部被編輯掉了，舊的那些內容都沒了。
新人設是蘇格蘭侯爵夫人的中國密友。
由於老博客只有發送時間，而沒有編輯時間。
所以看起來，應帆在這家公司開張之前，就已經在侯爵府吃香喝辣。
有意思，“海王”VS“海後”，假公司 VS假貴族。
後續的劇情展開讓路菲菲都覺得好笑。
這家騙子公司的人，居然真的相信應帆是侯爵夫人的朋友。
花了真金白銀請她拍照，每張照片都是單算錢，還請她在自己的賬號上宣傳，每篇文章也都有價格。
直到有一天，“蘇格蘭侯爵夫人的朋友”誤把薩爾斯堡的米拉貝爾花園圖誤當成了蘇格蘭城堡的花園，還把自己P了上去。
米拉貝爾花園，那可是電影《音樂之聲》的拍攝地，在做演示的時候，被聽宣講的客人當場揭穿。
後續故事，就是應帆被起訴。
新聞鬧出來之後，那家公司被前面交了錢的客戶起訴。
總之，非常熱鬧。
路菲菲在銷售部轉悠的時候，正看見銷售們正在討論這件事，她對那個被帶去的銷售小哥提問：“從這件事裏，你學到了什麽？”
銷售小哥一身正氣：“不要詐騙！”
路菲菲：“那個……我是說，你有沒有想起，當時我們去的那個現場？”
“那個很吵的現場？”銷售小哥努力回憶，搖搖頭，他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麽了。
路菲菲：“你有沒有印象，現場除了旅游雜志，就沒有別的紙質宣傳說明？”
“對哦！”
因為公司正式發布的紙質宣傳說明，一樣具有法律效應，可以做為呈堂證供。
那家公司很認真的規避了，就是沒想到會因為別人翻車。
別的不說，至少說明他們公司對房源的審核就是個笑話。
路菲菲又問了那個銷售小哥一個問題：“你覺得他們的那個會場，安排得怎麽樣？”
“除了很吵，別的想得很周到啊……”用吵鬧的音響隔開桌子，用客戶經理不停的追問讓客戶不得不全神貫註，跟著他們的思維走。
路菲菲搖搖頭：“可是，你我都被吵得想走，不是嗎？”
“對……不過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當然有了，如果在場的人，都是我安排的人，那不就行了？真正的客戶就那一桌，或者是離得非常非常非常遠的幾桌。討論的聲音一樣可以起到隔絕真正客戶質疑聲音的效果。而且，也不會讓人煩得只想馬上走。”
銷售小哥十分震驚，他確實沒往這個方面想。
哪有一屋的人全是假貨，只有那麽幾個是真的。
他自言自語：“街頭騙術也沒這麽多托啊。”
“都什麽年代了，誰還玩普通的街頭騙術啊。”路菲菲笑笑，她可是見識過兩百人的大群裏，199個都是托，只有一個肥羊的事情。
銷售小哥由衷地說了一句：“路總，幸好你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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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 商戶們覺得老李說得對，應該多找幾家合作，這樣, 萬一哪一家熄了火, 還有其他的可以頂上。
現在, 他們又發現, 這個世界的水太深, 能驗明一家的資質, 確定這家是靠譜的好合夥人, 已經很不容易了。
應帆那種瞎編自己認識這個人, 認識那個人, 到處騙合同的行為能判嗎？
當然不能。
她只是說自己跟這個是朋友, 跟那個是朋友。
即沒有PS與名人合影的照片, 也沒有出示任何法律文件證明自己的公司是跟那個名人一起開的。
完全是“空對空”的口嗨。
否則, 某位影視圈到處空手套白狼的妲己, 在某部知名科幻電影上映的時候, 就該被抓了。
他對外大力宣傳劉天王和梁影帝要參演, 誰要是來演, 就是跟“雙影帝”合作, 還能免費跟劉天王合影。
先忽悠來了第一個演員，談的片酬五萬塊, 合同簽好，演員發現自己被騙，根本就沒有劉天王，再加上認定劇組是個草臺班子, 當即退出該科幻電影劇組，還付了違約金。
所以, 在該系列電影第一部的片尾，還“特別鳴謝”了一下劉天王。
連劉天王自己都懵逼，自己啥都沒幹，怎麽就被鳴謝了。
唯一的區別是，影視妲己是真的有在好好做事，把片子做成了。
應帆完全沒想著以後，只要合同簽了，後面做成什麽樣，就隨他去吧。
編名人朋友的身份，判不了。
接單不好好幹活的，連商業糾紛都不算，不然多少裝修公司都該倒閉了。
能起訴的只有應帆拐了老李的兩萬塊錢跑路這件事。
路菲菲問老李要不要告應帆。
老李思來想去還是沒去法院起訴，他的理由是，應帆人都不見了，就算缺席宣判，上哪兒找她強制執行去？
而且，前面應帆公司還是做了一些寫稿和拍照工作的，雖然稿子質量不行，拍照質量也不行，但她要硬說這就已經是價值兩萬的工作了，那豈不是還得跟她撕扯？
“打官司哪有這麽容易的，特別是民事訴訟……唉……”老李嘆了口氣，“我以前打過官司，判我勝訴了又怎麽樣，我找了律師，律師費就花了八萬塊，我勝訴了，被告要賠償我一萬五千塊，但是法院沒有支持律師費，說這是不必要的開支。
我等於花了八萬，拿回了一萬五千塊……唉……當時是一時生氣，覺得花多少錢都得討回這個公道，如今想想，真是……我年紀大了，已經沒那麽大的氣性了，算了吧。都怪我自己，輕易相信了別人。”
路菲菲心想：你不是輕易相信了別人，你是太有自尊心了。
就如同許多粉絲維護自己支持的藝人一樣，藝人念錯了字，她們替藝人解釋“只是嘴瓢了”，然後藝人自己出來解釋說真的是不認識這個字。
藝人幹了壞事，她們替藝人找理由，藝人犯了法都能洗。
未必是因為多愛這個藝人，只是因為“這個藝人是我選的，要是質疑他，就是質疑我的眼光，我眼光可好了，怎麽可能不好，你罵他就是罵我。”
路菲菲見過太多這樣的人了，所以，對於老李的堅持與執著，她即不細究，也不想勸他，反正也勸不動。
與喜洲商戶的合作又變成了路菲菲一家公司負責。
有一家影視公司已經敲定喜洲做為新劇的拍攝地點，已經找了好多地方，就喜洲這邊的條件最好——花多游客少。
如果能拍出個爆款，對喜洲來說，是個極好的機會。
遺憾的是，路菲菲圍觀了兩場戲，從臺詞和演員敷衍的態度來看，這大概是個洗錢劇。
他們幾乎沒有使用村子裏原有的房屋和場景，而是要各種搭新的。
這些，都是可以拿去報賬的。
比如一棵樹苗五毛錢，他們可以報成十塊錢。
一部劇裏現種的又豈止一棵樹，一盆花。
此時還沒有人發生“靠數錢維持的快樂過不了五月”“武月很開心”事件，更沒有人追究陰陽合同的事情，路菲菲看著那些名不見經傳的主演們，心裏想著：不知他們的合同上寫著多少錢，實際到手又是多少錢。
這個世界充滿著套路，以及不靠譜的“專業人士”。
這劇是不是洗錢劇，也不是外人能評判的，能見到的是劇組確實支付這裏的場地管理費了，而且演職人員也在店裏消費，稍微拉動了一下消費。
剛開始還有演員想白吃白喝店裏的東西，說我會給你做廣告，我一發出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來。
結果店老板無情地甩出來一句：“我不認識你。”
只有一個年輕的男演員確實白吃白喝到了，不過與他的身份無關，他長得確實挺清秀可人，還帶了一絲純潔的羞澀，店老板喜歡這種風格的小男生，免費給他喝杯咖啡，讓他在店裏坐坐，跟自己聊聊天，她覺得不虧。
劇組在這裏就待了一個星期不到，走的時候，留下了一些花哨的擺設，比如油菜花田邊的秋千，比如洱海邊的白桌子、半球型玻璃小吊籃坐椅，當地人把那些東西一裹腦的全拆了，等路菲菲知道的時候，已經拆了個幹幹凈凈，連木頭架子都當柴火給燒了，玻璃小吊籃被田樂撿回客棧，放在庭院裏，現在上面趴著一只懶洋洋的小奶貓。
按當地人的說法：“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礙事。”
他們完全想不到，未來會有外地游客跑過來，在這些白桌子，玻璃小吊籃旁邊排上幾小時的隊，就為了坐上去，拍那麽幾張照片。
喜洲這邊還有一些涉及到交通方面的問題，需要一點一點的解決，對於路菲菲來說，它們已經從需要重點幫助的項目，變成了一個日常運營，只要安排人盯著就行了。
自從應帆事件之後，路菲菲與一些一直都沒怎麽說過話的公司搭上了關系，有人攢了個局，找了個由頭大家出來一起聚聚，聯絡一下感情，順便看看有沒有好項目，可以交流交流。
有了曾經同仇敵愾的經歷，大家有了共同語言，越聊越起勁。
在聽說路菲菲最近的項目是搞酒店的網上營銷之後，有人問路菲菲：“哎，你有沒有試試，跟國外的酒店聯系聯系，做成聯合平臺？”
路菲菲笑道：“先不著急，先把國內的流程摸熟了，引入國外酒店，也容易下手。”
“那你們的平臺，除了有視頻看房之外，還有什麽比攜程更有突破的地方嗎？”
訂房網站說實在的，也沒什麽可突破的，後面冒出來的飛豬、同程以及等等，除了在賠錢、免押金等等方面稍有進步之外，別的實在也沒有什麽特別了不起的技術進步。
要說技術進步，還得看訂火車票，攜程的訂火車票系統在後期已經進化到，如果有兩個一起的人因為票務緊張關系而不能坐在一起，它可以一直幫著盯住，一旦有人退票，產生可以兩人坐在一起的座位，就可以給前面預訂的人發提示消息。
訂房系統的話，要搞這種也不是不行，就是好像沒什麽必要，一般也不會離得太遠。
路菲菲反問道：“林總經常出差，有沒有覺得網上訂房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嗎？”
“嗯……目前沒有，能看到房子實際的樣子，已經差不多了。”
另一個富二代過來：“別總說工作嘛，住酒店也有為了旅行的，哎，你們聽說過分時度假嗎？”
“聽說過。”路菲菲是在詐騙案例裏看到的。
劇情很簡單，就是把酒店、公寓以及等等的房間使用期分割，一周一周的銷售，比如定了一月一t日到一月七日的時間段，客人可以買下來，然後，這個房子在這個時間段，可以被客人轉讓、交換、饋贈和繼承。
他一聽路菲菲知道，很興奮地繼續往下說：“這個想法挺不錯的，買一個地方的房屋產權，就可以交換到不同地方房屋的使用權。”
路菲菲笑道：“以你家的資產，想去哪裏旅游，直接買了不就行了，還要跟別人分攤？”
“哎，當然不是給我自己用，我是覺得這個理念不錯，現在不是好多人都又喜歡旅游又沒錢嗎？他們肯定喜歡，要是這個生意好做的話……我也想投。”
這個富二代跟路菲菲關系一般，不過也算跟路菲菲有點頭之交，路菲菲提醒他：“這個模式絕對有問題，比如，我看中了國慶節的時間段，我要去住，你也看中了國慶節的時間段，在場的人都是那間屋子的產權人，都看中了國慶節時間段，那可怎麽辦呢？”
“唉，這是個問題……不過，應該可以協商的，我想應該不止一間房吧。”
路菲菲問道：“如果真的只有一間房呢？”
“你說的情況太極端了。”
路菲菲不再多話，既然這位富二代這麽說，多半他已經掏錢了。
已經掏了錢的人，除非那個公司真的已經不見了，且法院的判決結果下來了，否則，他們不會，也不願意承認自己已經栽了。
路菲菲也不能祝他順利，不然以後他要是想起來這事，會認為路菲菲在諷刺他。
她隨便找了個理由，把話題繞開了。
過了幾天，還真有一個文旅地產公司的老板打電話給她，誠摯地邀請她為一款先進的分時度假產品做營銷。
具體的要去公司談。
路菲菲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分時度假的騙局早在2001年就被人揭過了，就算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去聽聽，也不會有什麽新花樣。
對方再三邀請，說這個項目得到了某個濱海城市的市政府支持，意思是：要是路菲菲不去，就虧大了。
路菲菲聽到“市政府支持”，心中一動，不會是應帆吧？
那可就有意思了，騙子VS騙子。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看看。
路菲菲帶著一個剛入職不久的男銷售，以及一個同樣是剛入職不久的女法務到了公司所在的大樓。
氣派是真挺氣派的，就是裝修風格不那麽的房地產氣質，更像是IT公司。
但是路菲菲也不能說這家公司是騙子，因為裝修的不像房地產公司。
於是，她和兩個員工就在會客室裏等著。
過了幾分鐘，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和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來了，男人自稱姓王，是這個公司的總經理，女人自稱姓丁，是市場部總監。
兩人見路菲菲這邊來的是三個人，不由得一楞，王總馬上露出笑容：“謔，太隆重了。”
路菲菲回應道：“以後他們可能負責具體的工作，我把他們先帶過來聽聽，要是能合作成的話，有些細節他們知道了，以後工作起來也好找到方向。”
王總：“還是路總想得周到。”
銷售小哥按常規，介紹了自家公司做過一些與房地產和推薦旅游地相關的營銷項目，一些大概的簡介流程和心得等等，王總經理和丁總監兩人聽得好像很認真的樣子。
然後是丁總監介紹了他們公司的情況，總結下來就是：
我們公司很牛逼，銀行授信幾十億，資金雄厚。
我們的項目很牛逼，這是六十年代在法國流行的度假方式，今天才到中國來，是因為外國總公司認為中國人已經富起來了，有資格享受他們的高檔服務了。
等丁總監說完，王總經理又接過她的話，對路菲菲說：“這在中國一個全新的模式。”
路菲菲在心裏吐槽：一點都不新，2000年就已經有人在中國搞了，螞蟻競走十年啦！
王總：“相信以路總的實力，現在應該已經想好怎麽替我們這個項目做方案了。”
路菲菲微笑：“大概有些方向。”
“哦？可以說說嗎？”
路菲菲：“首先定位目標客戶的身份，篩選有潛在消費欲望和消費實力的客戶，要是剛剛達到溫飽，一個月八百塊工資的人，就不必聯系了……”
她說得都是一些常規的套路，王總起先不以為意。
路菲菲繼續說：“……要讓目標消費群相信產品物超所值。”
然後，她就停下了。
王總追問：“要怎麽才能讓目標消費群相信產品物超所值呢？”
路菲菲笑笑：“那就是要收費的部分了。”
她一點都不想教他，萬一他學會了，真拿去騙人，這算怎麽回事。
王總雙手抱在胸前，身子仰靠在椅背上，高傲地擡著下巴：“就前面我聽得這些，路總的方案，都是非常非常傳統的，這些都是老套路了，理念老舊，跟我們公司這個項目的差距，根據我的判斷，至少在兩年以上。”
一旁的法務和銷售聽了，不約而同地看了路菲菲一眼。
路菲菲的各種營銷手段都相當新穎，而且成效顯著，居然有人當著她的面說她的理念老舊，都是老套路。
沒想到路菲菲一點都不生氣，反倒非常真誠地向王總請教：“哦？不知貴公司是怎麽做的呢？”
王總說了幾個，類似於共同產權、以及買房送消費券的手段。
見對面坐的三個人臉上都露出不以為然的樣子，他強調了一下：“買十萬塊錢的房，送十二萬的消費券，可以在我們公司的平臺上買任何日用品，米面油紙，洗發的洗澡的，還有鍋碗……所有家裏要用的東西，都能買，等於買房，還送了好幾年的生活用品。”
銷售小哥和法務妹子的眼睛都睜大了，他們聽說過滿百送二十之類的活動，最大也不過是去年淘寶搞的雙十一，直接打五折。
買十萬的房，送十二萬的消費券，那可比五折還五折啊。
他們表情的變化讓王總非常滿意。
路菲菲實在不想假裝有興趣，這種套路她也見過。
所謂消費券，只能在他們公司的網站上買，隨便搞來一個從來就沒聽說過的冷門品牌，或者幹脆自己貼牌，比如一瓶油，就說它是正宗西班牙進口頂級初榨橄欖油，500毫升賣三百塊錢，上哪兒說理去？
再說，這公司還不知道能活幾年呢，十二萬消費券就算這麽造，也未必能造完，除非他們敢把這十二萬消費券當金圓券用，一卷紙十二萬。
用不完的結果，後世已經有很多人見識過了，就是各種跑路的健身房、發型屋、早教班……以及所有以時間為單位或是以儲值為手段的消費場所。
路菲菲故作驚訝：“哇，你們公司真是大手筆，要是能合作，真是我的榮幸，不過全世界這麽多旅游聖地，有哪些是跟你們公司有合作的？”
王總剛想說話，前臺接待過來，對他說市裏來人了。
王總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得失陪一下，讓丁總監繼續跟你們說吧。”
路菲菲隔著發財樹看了一眼，是幾個穿著非常廳局風的人，大概是聽說有新的風口，便過來取經的。
真遺憾，不是應帆。
一旁的丁總監接話：“正好我們馬上有一個推薦會，路總要是有興趣的話，歡迎一起參加。”
“好啊好啊，要是合適的話，我都想買了。”路菲菲的眼睛裏充滿了真誠的光。
推薦會並不在公司，而在市中心的一個很有名的甲級寫字樓裏。
寫字樓裏有不少世界一流公司辦公，讓人會產生一種“跟世界一流公司在一個寫字樓的公司，一定也很牛逼”的錯覺。
路菲菲對這太熟悉了，這不就應帆的同款套路麽“我跟名人熟，我也是有實力的”。
在會場裏，已經有不少人坐在一個個的小圓桌邊，坐在圓桌旁的人從他們互相說話的神態和語氣來看，應該都是年輕的夫妻。
除了夫妻之外，每桌還配了一個掛著工牌，穿著西裝的人，不時給夫妻倆端茶倒水，送小吃。
路菲菲猜測那個穿西裝的人應該是公司給安排的客戶經理，專門進行人盯人服務。
墻上貼滿了世界各國的風光照片，有幾個人在看，路菲菲掃了一眼，比薩斜塔、鬥獸場、凱旋門、金門大橋、棉花堡、雙臂張開的耶穌像……毫無特色，全都是那個國家的標志性景點。
路菲菲他們這桌沒有客戶經理，只有丁總監，她親自坐鎮，並叮囑路菲菲他們三人不要使用手機，也不要拍照t和攝像，這是他們公司的商業機密。
忽然，音樂響起，響得撕心裂肺。
路菲菲做活動的時候，也要用到音樂，但是，絕對不會用這種吵得像在蹦迪現場的音樂。
最近的一桌，離路菲菲他們只有一米，但是，只見他們嘴在動，卻聽不清具體在說什麽。
路菲菲算耳力很好的，也只能勉強聽出，那個穿西裝的客戶經理應該是在問那對夫妻平時的消費習慣，家有幾畝地幾套房幾輛車之類的……
然後，這個吵鬧的聲音低下去了，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走上臺，開始用某種外語介紹分時度假產品，並且在白板上寫寫畫畫。
翻譯小姐在聲情並茂地翻譯。
銷售小哥低聲說：“真請了個外國人來啊？”
丁總監非常驕傲地說：“這是我們總公司的董事長，專門為了中國市場來的，就在中國待一星期。”
路菲菲通過幾個單詞，聽出那個人說的是羅馬尼亞語，而不是英語。
她不動聲色地看著白板上寫下的美好生活：一套房本來是100萬美元，現在，一年被分成了52周，每戶人家可以買下一周的使用時間，這樣，每家只需要支付1.92萬美元，以現在的匯率算，也就是十五六萬左右。
今年在巴黎住一周，明年巴塞羅那住一周，後年去迪拜的帆船酒店住一周。
他拿出來對比的，全都是最頂尖的豪華酒店，住一周就得幹掉幾萬塊的那種。
外國人下去之後，吵鬧的音樂又響了起來，路菲菲找了個借口出來，丁總監一直把她們三人送到樓下。
她不無驕傲地對路菲菲說：“我們的客戶都是中產以上，非常優秀，要是你給我們公司做營銷推廣的話，很容易出成績，提成也好說……”
路菲菲非常客氣地說：“我得回去看看我們公司以前簽的合同裏有沒有與這個項目沖突的內容，要是沒有的話，我很願意跟貴公司合作的。”
“那你們抓緊吧，要是你們這邊沒有問題的話，正好趁著我們外國總公司的老板在這裏，你們再見見，工作也好繼續開展。”
坐進車裏，路菲菲揉揉額角：“他們那個音響是不是從迪吧裏偷來的，真夠吵的。”
然後，她對銷售和法務說：“你們剛才都觀察到了什麽，回去消化一下，然後做成分享會，給其他人都說說。”
銷售和法務都楞了一下。
來的時候，路菲菲沒告訴他們兩人，到底是來幹什麽，他們還真以為是來談合作的。
路菲菲沒說，是想看看，他們在沒有得到具體指示的時候，知不知道觀察細節，知不知道應該註意看什麽，以及怎麽通過細節來分析合作方的情況。
特別是銷售，路菲菲對他的期待是他能學習學習騙子的套路，套路是無辜的，要是好用的話，幹正經事的時候也能用。
比如怎麽勾起預期，怎麽牽動情緒，怎麽利用緊迫性和焦慮感加快簽約速度。
銷售小哥也算爭氣，分析出幾個要點：
請外國人，會讓很多人下意識覺得這公司有實力，真的很有國際範兒。
不過說羅馬尼亞語的，除了是羅馬尼亞人之外，還很有可能是摩爾多瓦人，那可是時常跟烏克蘭競爭全歐GDP倒數第一的強有力對手。
請他們便宜的很。
一般人又聽不出來，也不會追著問這人說的是哪國話。
開很吵的音響，等於用無形的屏障把所有桌的人都隔開，就算有一桌上的客人是聰明人，發現了問題，他們的質疑聲也不會傳到其他桌去。
最後，銷售小哥還有一點不理解，需要向路菲菲求教：“他們這套已經很順了，為什麽還要找我們？想上我們公司的平臺？”
路菲菲說：“你覺得，現在我們公司的視頻平臺賣房的名聲怎麽樣？”
“挺好的。”銷售小哥見過數據報表，視頻組整天開香檳。
路菲菲：“要是人民日報上說，吃了雙黃蓮長生不老，你信嗎？”
“……呃……感覺很假，可那是人民日報唉。”
路菲菲：“自信一點，咱們平臺，現在已經是一個有公信力的平臺了，他們找我們做廣告，是他們高攀。是他們想借我們的勢。”
“難怪……”
路菲菲完全沒再搭理那家公司，那個丁總監再追問，她就說之前已經合作過一個公司，條款上有制約，在為那個酒店服務的時候，不能再給其他旅游房產項目提供服務，否則就是違約。
雙方互相表示了一下遺憾，丁總監又強調了一次，他們跟一個英國貴族剛剛簽定了合約。
“我們現在在英國有十個古堡，也加入了分時度假的項目，路總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成為我們的會員。”
怎麽又是英國貴族。
路菲菲隨口問了一句：“那個貴族，不會是蘇格蘭的吧？”
“對！咦，你們認識？”
路菲菲又問：“代表他來談判的是不是一個女的，叫應帆？”
“對對對！你怎麽知道？”
路菲菲：“哦，聽說過有這麽回事，不認識。她賺中介費？”
“不是，她也是負責宣傳。”
所謂宣傳，就是拍幾張中國人與古堡的照片，然後收錢。
讓人相信古堡真的加入了分時度假套餐。
現在，應帆那個“路菲菲閨蜜”的人設賬號上的內容，已經全部被編輯掉了，舊的那些內容都沒了。
新人設是蘇格蘭侯爵夫人的中國密友。
由於老博客只有發送時間，而沒有編輯時間。
所以看起來，應帆在這家公司開張之前，就已經在侯爵府吃香喝辣。
有意思，“海王”VS“海後”，假公司 VS假貴族。
後續的劇情展開讓路菲菲都覺得好笑。
這家騙子公司的人，居然真的相信應帆是侯爵夫人的朋友。
花了真金白銀請她拍照，每張照片都是單算錢，還請她在自己的賬號上宣傳，每篇文章也都有價格。
直到有一天，“蘇格蘭侯爵夫人的朋友”誤把薩爾斯堡的米拉貝爾花園圖誤當成了蘇格蘭城堡的花園，還把自己P了上去。
米拉貝爾花園，那可是電影《音樂之聲》的拍攝地，在做演示的時候，被聽宣講的客人當場揭穿。
後續故事，就是應帆被起訴。
新聞鬧出來之後，那家公司被前面交了錢的客戶起訴。
總之，非常熱鬧。
路菲菲在銷售部轉悠的時候，正看見銷售們正在討論這件事，她對那個被帶去的銷售小哥提問：“從這件事裏，你學到了什麽？”
銷售小哥一身正氣：“不要詐騙！”
路菲菲：“那個……我是說，你有沒有想起，當時我們去的那個現場？”
“那個很吵的現場？”銷售小哥努力回憶，搖搖頭，他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麽了。
路菲菲：“你有沒有印象，現場除了旅游雜志，就沒有別的紙質宣傳說明？”
“對哦！”
因為公司正式發布的紙質宣傳說明，一樣具有法律效應，可以做為呈堂證供。
那家公司很認真的規避了，就是沒想到會因為別人翻車。
別的不說，至少說明他們公司對房源的審核就是個笑話。
路菲菲又問了那個銷售小哥一個問題：“你覺得他們的那個會場，安排得怎麽樣？”
“除了很吵，別的想得很周到啊……”用吵鬧的音響隔開桌子，用客戶經理不停的追問讓客戶不得不全神貫註，跟著他們的思維走。
路菲菲搖搖頭：“可是，你我都被吵得想走，不是嗎？”
“對……不過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當然有了，如果在場的人，都是我安排的人，那不就行了？真正的客戶就那一桌，或者是離得非常非常非常遠的幾桌。討論的聲音一樣可以起到隔絕真正客戶質疑聲音的效果。而且，也不會讓人煩得只想馬上走。”
銷售小哥十分震驚，他確實沒往這個方面想。
哪有一屋的人全是假貨，只有那麽幾個是真的。
他自言自語：“街頭騙術也沒這麽多托啊。”
“都什麽年代了，誰還玩普通的街頭騙術啊。”路菲菲笑笑，她可是見識過兩百人的大群裏，199個都是托，只有一個肥羊的事情。
銷售小哥由衷地說了一句：“路總，幸好你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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